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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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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荒

連續走了這麽多天才遇到這麽一處水源,大家一致決定在這裏休息一天。

正好洗了澡得換衣服,臟衣服裏面有銀子,得趕緊洗了晾幹換上,夏東籬準備把衣服拿去河邊洗了,卻被葛石頭搶去,死活不肯讓她洗。

夏東籬便也不搶了,將臟衣服一股腦塞進了葛石頭的懷裏,故意兇道:“給你,給你,都給你。”

葛石頭撓頭嘿嘿一笑,“大小姐,你好好歇著,明天還得趕路呢。”

李大嫂在遠處一邊煮草根粥一邊看著這邊的熱鬧,葛石頭抱著臟衣服走後,李大嫂沖夏東籬擠眉弄眼的笑,夏東籬突然之間就覺得怪不好意思的,紅著臉嗔了李大嫂一眼,趕緊走開了。

走路走的雙腿都是僵的,趁休息,夏東籬趕緊拉拉筋,放松放松,孩子們早跑到河裏玩去了,河裏不知道怎麽回事,一條魚也看不到,他們說是撈魚,其實也就是瞎玩而已。

大家各忙各的,趁著有水,該收拾清洗的都趕緊收拾清洗好了,臨近午時,便開始準備午飯,好不容易休息一天,幹脆就多吃一頓。

等飯做得了,夏東籬趕緊去喊孩子們回來吃飯,喊了半天,大柱和二柱才興沖沖回來,卻不見三柱。

夏東籬問兩個小家夥:“怎麽就你們倆,三柱呢?”

大柱二柱往身後看了看,大柱一臉驚訝,咦了聲,“剛剛還在的啊。”

夏東籬又問:“你們沒看到三柱去哪裏了嗎?”

大柱搖頭,“剛剛我們一起在河裏比紮猛子,三柱一直都在啊。”

夏東籬見他們也說不清,便道:“先去吃飯吧。”

帶著他們到火堆旁,夏東籬對李大哥李嫂還有葛石頭說道:“三柱不見了,大柱二柱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,咱們趕緊去找找去。”

李嫂皺眉,“準是躲哪兒野去了,小兔崽子,找到了非揍他一頓好的不可。”

李大哥放下手中的紅薯站起來說道:“好啦,先別說這些了。你們先吃,我去找找,可能還在河裏玩沒聽見。”

葛石頭往河面上掃了一眼,沒看見什麽大動靜,回頭對李大哥說道:“讓孩子們先吃,我們大人還是一起分頭找找吧,我瞧河面上沒什麽動靜,說不定在林子裏呢,林子不小,你一個人得找到什麽時候去。”

李大哥想想也是,便點點頭,“成,那我和孩子他娘往上游方向找,你們順著下游找找,可好?”

葛石頭和夏東籬點頭表示同意,李嫂囑咐大柱二柱乖乖留在這吃飯,別亂跑,四人便趕緊分頭行動開始找人。

夏東籬和葛石頭順著下游一路找過去,夏東籬在河邊喊,葛石頭則去林子裏四處喊,找出去好幾裏地,嗓子都喊啞了,卻是一個人影子也沒有看見。

三柱還小,即使貪玩也不可能跑出這麽遠來,夏東籬和葛石頭匯合商量道:“都這麽遠了也沒找到,咱們先回去看看李大哥和李嫂那邊是什麽情況,說不定他們已經找到了。”

葛石頭“嗯”了一聲,倆人又趕緊順著河道往回走,等到了落腳的地方,卻沒看到李大哥和李嫂,大柱二柱老實的坐在火堆旁玩著石子兒。

見夏東籬和葛石頭回來,倆人開心的跑過來過來喊著:“姨姨,石頭叔。”

夏東籬應了聲,問道:“你們爹娘回來了嗎?”

大柱二柱齊齊搖頭,“沒有。”

夏東籬看向葛石頭,用眼神示意該怎麽辦啊?

葛石頭皺著眉頭想了想,說道:“大柱二柱,石頭叔和姨姨去找你們爹娘,你們乖乖在這再玩會兒,不要亂跑,知道嗎?”

大柱二柱乖巧的點點頭。

夏東籬葛石頭又順著上游方向尋了過去。

再說李大哥李大嫂這邊,倆人順著上游,也是河邊林子裏仔細尋找,一片地兒都不放過,一邊尋一邊大聲喊著三柱。

找了許久一無所獲,兩人嗓子也是疼的厲害,李大嫂著急起來,無助的摟過李大哥的胳膊,“孩子他爹,咱們都跑這麽遠了也沒找到,三柱那麽大點兒的孩子,能去哪兒啊。”

李大哥心裏也沒底,到處都找遍了,三柱平時挺乖的,並不會貪玩亂跑,不想李嫂擔心,他拍拍李嫂的肩膀嘶著嗓子安慰道:“說不定是去下游那邊玩兒去了,咱們也找了這麽遠了,先回去看看,指不定這會兒已經回去吃飯去了。”

李嫂眼中有了希望,點點頭,打起精神,和李大哥一起又開始往回走,快到的時候,正好碰到了找過來的夏東籬和葛石頭。

遠處的夏東籬使勁兒揮手大喊:“李嫂,我們在這呢,找到三柱了嗎?”

李嫂一聽,知道他們也沒有找到,心中一慌,雙腿一軟,坐到了地上,李大哥趕緊彎腰去扶,卻扶不起來。

夏東籬和葛石頭趕緊小跑過來,夏東籬蹲下握住李大嫂的手,擔心的喊了聲:“李嫂。”

李嫂早已淚流滿面,坐在地上哭喊著:“三柱,我的三柱,你去哪兒去了啊?”

一旁的李大哥也是一臉愁容,雙手揪著頭發,急躁不安,上游下游全都找遍了,這麽小的孩子,能跑去哪裏。

夏東籬看的心酸,沒了主意,扯扯葛石頭的袖子,示意他說話,想想辦法。

葛石頭嘆了口氣,沈吟道:“李大哥李嫂,咱們再找找,說不定是在哪裏睡著了,沒聽見咱們找他,三柱還小,跑不了多遠,總歸就在這附近,總會找到的。”

夏東籬趕緊點頭附和,“對啊,對啊,孩子還沒找到呢,咱們可不能慌。”

說完四周掃了一圈,眼神掃到那不是很寬的河面,心中一亮,問道:“你們說,他會不會跑河對岸去了,這河也不是很寬,他是不是弄錯方向了。”

李大哥聽了這話,一臉激動,喃喃道:“對,沒錯,三柱水性好,這河也不寬,說不定他游到對面去,找錯地方了。”

說完又去扶李嫂,“孩子他娘,快起來,我去對面找找,三柱定肯是跑對面去了,別哭了,別哭了,我這就去把他接回來。”

李嫂哭著推李大哥,“那你快去啊,這麽多廢話幹什麽,快去。”

李大哥扶著李嫂站起來,也不多話,扭頭便向著河邊走去,葛石頭也跟了過去,“李大哥,我跟你一塊兒過去。”

夏東籬握著李嫂的手,用袖子擦擦她的眼淚,輕聲安慰道:“咱們先回去,和大柱二柱一起等著,等會兒石頭和李大哥就帶著三柱回來了。”

李嫂掛著淚點了點頭,一句無話,在夏東籬的攙扶下走了回去。

大柱二柱已躺鋪蓋上睡了,夏東籬扶李大嫂在火堆旁坐下,取了一個烤紅薯,細細剝了皮遞給李嫂,“李嫂,先吃點兒東西。”

李嫂推開紅薯搖了搖頭,“你先吃吧,我不餓,我等他們回來再一起吃。”

夏東籬也沒有胃口,這時候誰能有心思吃東西,她放下紅薯,沈默的陪著李嫂等著。

沒多久已經西斜的太陽就徹底落了山,等待的每一刻都是煎熬,李大哥和葛石頭卻還沒回來,李嫂慌了起來,再坐不住,焦躁的看著漆黑一片的河道方向,“天都黑了,他們怎麽還沒回來。”

夏東籬心中也急,但是李嫂現在正是脆弱的時候,她只得強自鎮定的安慰李嫂,“再等等,說不定正在回來的路上呢,畢竟要過河,費時間。”

李嫂卻等不得了,站起來拍拍屁股,“不行,我得去看看,等會兒黑了過河不安全,我去給他們送火把去。”

夏東籬趕緊起身拉住李嫂,“再等等,等會兒他們還不回來,我陪你一起去,不會有事兒的,你放心吧,他們都那麽大的人了。”

李嫂只得又坐了下來,只心裏還是不安,一直盯著河那邊,夏東籬何嘗又慌亂,倆人去了也快兩個時辰了,就怕遇到什麽意外。

倆人提心吊膽的又等了會兒,還是沒有任何動靜,這回不用李嫂說,夏東籬也準備去找找。

倆人剛準備出發,河邊就傳來了動靜,李嫂一喜,登時就要跑過去,夏東籬安撫住李嫂,向著河邊方向大聲喊道:“石頭,李大哥,是你們回來了嗎?”

李嫂焦急的連連張望,夏東籬安撫的拍拍李嫂的肩膀,示意她安心。

好一會兒,那邊才傳來石頭的聲音,異常沈悶,如雨前一般沈悶,“是我們。”

李大嫂頓時激動的哭了出來,捂著嘴靠在夏東籬身上,哽咽著喃喃道:“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。”

夏東籬趕緊扶了李嫂迎過去,李大哥懷裏抱著什麽,在葛石頭的攙扶下往這邊走。

夏東籬興奮的搖了搖李嫂,“李嫂,你快看呀,三柱找到了,在李大哥懷裏抱著呢,這下你可放心了吧,定是在河對岸睡著了。”

李嫂微瞇著眼睛看了看,那眼淚更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,越發加快腳步,“嚇死我了,回來就好,看他醒來,我得好頓揍他,讓他長長記性,可敢再到處亂跑。”

又是哭又是笑的,好不激動。

走到跟前,李嫂迫不及待的伸出雙手,“孩子他爸,把三柱給我吧,這個小壞蛋,心可真大,這樣都能睡著。”

李大叔沒有松手,甚至將懷裏的包裹緊了緊,低垂著頭不說話,葛石頭也是一臉沈重,夏東籬看看他倆的神色,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
李嫂又將手向前遞遞,手指已挨著了包裹,“給我呀,傻楞著幹啥?”

李大叔卻是連退幾步,整個人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,隱約能看到的身影佝僂著,顯得格外蕭索。

李嫂楞了,不明所以的看向了葛石頭,心不安的狂跳起來,在李嫂茫然無助的目光下,葛石頭也垂下了頭,抿了抿唇,艱澀的開了口,“李嫂,三柱他......他......”

他了半天卻什麽也沒說出來,夏東籬急了,橫眉豎眼兇道:“他他他,你倒是繼續往下說啊,三柱怎麽了?受傷了?”

葛石頭閉上眼,一咬牙,狠心說了出來:“三柱他,沒了。”

夏東籬當即懵了,李嫂一把扯過葛石頭,聲音微微顫抖著:“什麽意思,什麽叫三柱沒了?”

葛石頭嚅囁著嘴唇,說不出口。後面的李大哥“嗷”的一嗓子大哭出聲,整個人猶如失去了支撐,抱著包裹坐在了地上,一邊大哭,一邊狠狠的捶打地面。

李嫂突然明白過來,瞪著雙眼張了張嘴,沒發出聲音,雙眼一番倒頭暈了過去。

夏東籬手忙腳亂蹲去地上,將暈倒的李嫂摟進懷裏,蒼白著臉看向葛石頭,不可置信的問道:“沒了?”

葛石頭臉色難看,沖夏東籬搖搖頭,示意她先不要問,走過來幫著夏東籬一起把李嫂撐了起來,低聲對夏東籬說道:“咱們先把李嫂扶去被褥上躺著。”

然後又扭頭對李大哥說了句,“李大哥,咱們先回去吧。”說完便和夏東籬一起將李嫂擡去了被褥上。

李大哥緊抱著包裹,失魂落魄的走過來,走到火堆旁跪坐著,呆呆的看著火堆,夏東籬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,有心想問問葛石頭到底發生了什麽,又不敢開口。

早上的時候三柱還高高興興的嚷著要跟哥哥們一起摸魚打水仗去,怎麽才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出了事。

大家默默的坐著,俱都沈默著,漆黑的夜色中,只有火堆燃燒的劈啪聲,這種時候,任何安慰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,根本無法說出口。

李嫂暈了一會兒醒了,睜開眼睛就喊道:“三柱,我的三柱。”喊完意識到什麽,爬起來便撲向李大哥,哭喊著捶李大叔的胸口,狀若瘋癲,“我的三柱怎麽了?你說啊,我的兒子怎麽了,你把我的兒子還給我。”

夏東籬趕緊過去拉李嫂,聲音也是帶了哭腔,“嫂子,你別這樣。”拉著拉著眼淚便落了下來,三柱還那麽小,多聽話多懂事的一個孩子。

李嫂一把搶過了李大哥手裏的包裹緊緊抱在懷裏,身子發軟,坐去了地上,悲切的哭喊著:“我的兒啊,三柱啊,娘對不起你啊。”

李大哥任李嫂打著不還手,整個人跟失了魂似的,目光呆滯,默默流淚。

夏東籬扶起李嫂摟在懷裏,輕拍李大嫂的背,以示安慰,自己卻是淚流滿面。

大柱二柱被吵醒,揉著眼睛起來,見大人都在哭,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傻傻的站在一邊不知所措。

李嫂哭著打開包裹,想看看三柱,剛一打開,“嗷”一嗓子竟又暈了過去,夏東籬也瞟到一眼,沒等看清,就被沖過來的葛石頭蒙住了眼睛。

但是她還是看到了一小塊兒,是骨頭,她心臟驚得停了半拍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竟然是骨頭,那是三柱的骨頭,只剩下骨頭,那身上的肉去哪兒了?

夏東籬嚇得身子不可抑制的顫抖著,不敢再往深處想,葛石頭一手輕拍夏東籬的背,低聲安慰著:“別怕,別怕。”一手接過還在李嫂懷裏的包裹,仔細包好。

夏東籬哆嗦著唇,語無倫次的問道:“石頭,三柱,三柱這是怎麽了?怎麽,怎麽就變成這樣了?”

葛石頭咬牙,聲音裏滿是壓抑的憤怒,“我們過去找了沒多久就找到三柱了,就在幾個火堆附近,腦袋被割掉,身子只剩下骨頭。”

只剩骨頭,肉卻沒有了,還有火堆,隨便想都能知道發生了什麽,夏東籬嚇得牙關打顫,胃裏一陣翻湧。

禽獸!畜生!三柱只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,那麽小,怎麽能,他們怎麽能下得去那個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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